第13章 暗线惊蛰风雨近 家事国事两茫茫
了,微微颔首,脸上神情依旧淡淡的,但眼中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冷似乎消融了些许,“大哥二哥皆是饱学之士,此番春闱,想来当能顺遂。你们也宽慰老太太和大伯父大伯母,不必过于忧虑。”他顿了顿,又对玄微道:“妹妹亦辛苦了。府里事多,你自己也要仔细身子。”
玄微从未听过三哥说这般贴心的话,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,脸上微微泛红,只低头应道:“是……妹妹知道了,谢三哥关心。”
玄煕见她如此,也不再多言,只道:“我去瞧瞧老太太。”说罢,便转身往老太太院子的方向去了。
玄微望着他虽仍挺拔却似乎也带着几分疲惫的背影,心中既觉温暖,又不禁生出几分怜惜。这位三哥,在外头担着那般凶险的差事,回到家里却又……唉,她轻轻叹了口气,也转身回自己院里去了。
却说赫连云飞自那酒楼出来,忽觉得浑身冰冷。东厂……废弃暗线……牵连到自己……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数月之前,自家奉命处理的那桩东海秘事!难道……是那件事上留下了什么手尾?!废弃暗线……又是哪一条?
此事非同小可!最终必然要追溯到下令之人!他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内廷那位许文飞公公的身影来。说起这位许公公,在宫中倒也算是个异数。瞧着不过是个寻常内官,平日里言语不多,行事也极是低调,仿佛只管些内府库藏、苑囿洒扫之类的琐碎差事。然赫连云飞却因职司之故,隐约知道些许内幕:听闻数年前,宫外秘密安置那位身世颇有些周折的刘氏女子,似乎便是此公奉了密旨一手经办;那位刘氏能在宫外别苑安顿数年,事无巨细,想来皆由此公暗中调度照拂,足见其手段之稳妥、口风之严密。且那日传那截银密令之时,看他腰间革带上,确系着一面赤金盘龙的小牌,虽未明言是何等凭证,然其神色肃穆,话语间分寸拿捏,只吩咐自家‘将那起子脏银设法截下,妥为看管’,言语虽简,却自有雷霆万钧之势,令人不敢稍有违拗。念及此,赫连云飞只觉此事干系重大,若东厂真从此案中翻出甚么旧线索,不论真假,只怕都会惹火烧身,甚至牵连到宫里这位公公!是了,必须尽快寻到许公公,将此情形告知,探探他的口风才是!当下不及细想,虽是深夜,亦立刻换了便装,带上亲信,径奔皇城而去。
夤夜时分,皇城一片沉寂。宫门守卫森严,赫连云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亮明身份,又上下打点,才得以进入外宫。内宫更是步步关卡,他不敢声张,只遣心腹凭着西厂的门路和对宫中内侍作息的一些了解,四处通传打探许文飞的下落。
夜风微凉,吹在脸上,却驱不散心头的焦灼。直等了约莫一个时辰,才有一个小内侍提着灯笼,脚步匆匆地寻到他藏身的偏僻廊下。
“赫连大人,”那小内侍喘着气道,“小的奉命回话。许公公已经歇下了,吩咐说,夜深宫禁,不敢劳动大人。若大人实有要事……”
说到此处,那小内侍竟从袖中摸出一物。那小内侍垂了手,借着灯影,赫连云飞凝神看去,却是一枚旧日的铜钱,背有四字,似是本朝年号‘天安礼定’,然细看之下,那‘礼’字却刻成了‘立’字,显是错刻无疑。
小内侍将铜钱递到赫连云飞面前,凑近了些,低声说道:“公公让小的将此物交给大人。另有一句话转告大人:‘东厂也在石五身上找到一枚,他们是不是已经都知道了,就不得而知了。至于赫连大人你该怎么办,咱家相信你。’”
赫连云飞掌心紧攥那枚冷硬的铜钱,暗将内侍之言于胸中反复咀嚼,‘东厂也寻到一枚’,‘咱家相信你’……这点拨还不够明白么?分明是提点本官,须得当机立断,将那可能牵连出来的祸根拔除干净!那一句‘咱家相信你’,与其说是信重,倒不如说是将这副千斤重担,连同那不得不为之的决断,都压在了本官肩上!
一时心头雪亮,将那前因后果刹那间串了起来:想那石五,必是当年‘静水链’暗线上的旧人,恐逢大变,为防难逃达勃心坤毒手,仓促间便想起了这早已废弃的联络之法——以这错版铜钱为凭,往城西土地庙传递讯息。此乃乃暗桩旧习,行险一搏罢了。而‘灰鸽’,便是当年留下的唯一能识此信、通此路的线头。‘灰鸽’得了讯息,不敢自专,定是呈报了许公公。许公公再持金牌传令于我……环环相扣,丝毫不差!只是不想,宇文玄煕那头做得太过,竟将石五也一并……而今东厂竟寻得了这枚铜钱!顺着钱摸到庙,再从庙找到鸽,岂非易如反掌?这条线,必须立刻掐断!
“本官……晓得了。”赫连云飞缓缓说道,声音里已听不出半分先前的波澜,只余下一片冰冷的决绝。
那小内侍如释重负,忙行了一礼,匆匆退去。
赫连云飞不再停留,立刻转身,带着缇骑,纵马冲出宫门,直扑城南!
“灰鸽”的落脚处,城南梳子巷,“陈记杂货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