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暗线惊蛰风雨近 家事国事两茫茫
当赫连云飞带着人赶到时,面对的却是一扇紧闭的铺门和满屋的寂静。撞开门,屋内家什倒是齐全,只那柜台角落,似能看到些许新落的尘埃,显见主人离去并不算太久,却也绝非一日半日了。
赫连云飞不肯死心,立刻命缇骑在左近暗中蹲守。他自己亦换了装束,在附近逡巡观察了整整一日夜,却始终未见那陈老板的踪影。看来此人是真的走了。
次日傍晚,赫连云飞走进隔壁的面馆,要了一碗清汤素面。他向那面馆老丈打听隔壁陈老板的去向。
那面馆老丈摇了摇头:“有些日子没见他开张了!许是回乡去了?又或是……咳,老陈那个人啊,说不定又在外头哪处快活林里宿着未归呢!”
赫连云飞按着打听来的消息,又耐着性子去了“灰鸽”平日相好的妓子吴芳玲那里。他拣了个僻静的所在,使了银钱,便有龟奴将那吴芳玲引了过来。
须臾,只闻环佩叮当,香风一阵,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便扭着腰肢走了进来。看年纪,约莫已是三十上下,眉眼间尚有几分旧日的风流,只是粉搽得过厚,眼角眉梢极力描画,反倒显得俗了。头上梳着高髻,簪着颤巍巍的赤金簪子并几支翠羽,身上穿着件簇新的桃红绣金线的窄袖绫袄,紧紧箍着身子,行走之时,腰肢款摆,极力做出婀娜之态,虽知是风月场中惯技,然眉眼间旧日风流犹存。她一进门,见了赫连云飞,便是一怔,大约是瞧着此人虽衣着寻常,然眉宇间那股子煞气与威势,绝非等闲之辈。她收敛了平日里的放诞,裣衽一福,声音也放柔了几分:“这位爷瞧着贵气,奴家吴芳玲,给爷请安了。不知爷唤奴家出来,有何吩咐?”房内陈设倒也还算干净,一方小小的梳妆台,上面零乱地放着些胭脂水粉盒子,还有几支拔了毛的旧绒花。墙角一张矮榻,铺着半旧的锦褥。
赫连云飞只觉一股子浓腻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,令人微微皱眉。他懒怠与她多作周旋,只冷冷道:“我来寻陈老板,听闻你二人往来甚密?”
那那吴芳玲闻得此言,面上笑意倏然凝滞,随即柳眉倒竖,竟似换了个人一般,往旁边一张描金的矮榻上一歪,拈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,斜睨着赫连云飞,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:“呸!爷倒是问得巧!那个天杀的陈老货,奴家也正寻他呢!前儿还赌咒发誓地说甚么有了银钱就来替奴家赎身,画那大饼哄得奴家好不欢喜,转眼就溜得比兔子还快!倒欠下奴家一屁股的脂粉钱、头油钱不算!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的,也不知是掉哪个臭水沟里去了!爷若是寻着他,可得替奴家狠狠地啐他两口!问问他,那心肝可是让狗叼了去了!”她说着,又拿眼上下打量赫连云飞,试探着问道,“这位爷,您寻他又是什么要紧事?莫不是……他也短了您的银钱不成?那起子穷酸货,在外头欠账是常有的事儿。若真是如此,爷您可得仔细着,莫要再被他哄了去!不如……爷您告知奴家名姓,回头若是见着他,奴家也好替您捎个话儿?”
赫连云飞见她这般光景,已知她对陈老板的去向实是一无所知,再问亦是枉然。他只觉此地污秽不堪,多待一刻也是难耐,便从袖中取出一锭约摸二三两的银子,丢在桌上,道:“这些,权当买你几句闲话了。”说罢,起身便走,不再回头。
只留下那吴芳玲,先是看着银子一喜,随即又对着赫连云飞的背影,恨恨地骂了几句那负心的陈老板。
至此,竟是杳无踪迹,一时无从追觅了。赫连云飞立在那灯红酒绿的巷口,望着远处沉沉的夜幕,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。灰鸽……就这么消失了。是谁的手笔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