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暗线惊蛰风雨近 家事国事两茫茫
却说宇文玄煕自那日傍晚,见那范厨娘在邻院墙角下行止有异,虽不动声色,心头那根弦却时刻紧绷未敢稍松。回到院中细想,此妇虽看似寻常,然举止之间,总透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探究。他自幼在风刀霜剑中历练,于这蛛丝马迹间的异样,感触最是敏锐。这邻院是他暗中置下,用以处置机密之所,如今竟被府中庖厨之人无端踏足,委实是心腹之患,不可不防。
是夜三更,万籁俱寂,只闻窗外风动竹梢,沙沙作响。邻院偏房之内,一灯如豆,映着几张凝重的面孔。玄煕端坐其上,听取心腹下属赵千户及李、孙两位百户的回报。
“……依大人吩咐,已遣人暗中查访那范氏的来历。”赵千户声音压得极低,“只知她并非京中人士,听闻她男人原是吃粮当兵的,只是后来在边关殁了,她一个寡妇人家无处依靠,早年经人辗转荐到府里来的,倒也并非经由甚么京中亲眷。入府三年,平日里只在后厨操持,言语不多,似乎……似乎并无甚么出格之处。”
玄煕听了,面上毫无波澜,心中却并未尽信。在这龙潭虎穴般的京城,谁又能说得清谁的底细?他沉吟片刻,吩咐道:“知道了。那妇人的事,暂且记下,不必声张。眼下,有更要紧之事需尔等去办。”
他遂隐去王振之名,只以‘宫中上头’代称,将日前所传之言略述一遍:“……东海之事,虽已了结,然余波未平。上头有令,日后若有任何人探问那批‘货’的下落,不论是谁,”他目光扫过三人,加重了语气,“哪怕是被锁拿拷问,你们也只管将一切事由,都推到我宇文玄煕一人身上便是。只说是我一人独断专行,尔等皆是奉命行事,并不知内情。这话,可都刻在心里了?”
三人闻言,皆是心头一震,忙躬身应诺:“属下遵命!”
玄煕微微颔首:“如此便好。此外,”他转向赵千户,“此院干系重大,须得看得更紧些。你从队里拣几个机敏可靠的亲信出来,分成三班,日夜轮替,将这院子左近,暗里巡防起来。明面上不可露出半分痕迹,只需暗中记下往来之人与可疑之事便好。”
“是!”赵千户领命。
那孙百户听得要如此小心,忍不住又想起白日之事,插嘴道:“大人,那范厨娘……”
“她的事,盯紧了便是,不必多言!”玄煕眼神一凛,止住了他的话。孙百户见状,便呐呐地退了半步,不敢再多嘴。玄煕心中却因他这话,又想起那范厨娘脚步略显凌乱而去的样子,竟似有甚么东西轻轻触动了一下,转瞬即逝,连他自己也未曾抓住。他挥了挥手,道:“都去吧,务必谨慎。”
三人领命,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,各自隐入夜色之中。玄煕独自留在房中,对着那豆大的灯火,只觉前路迷雾沉沉,不知哪里是岸。
这几日,宇文府中,因两位哥儿正在春闱场中煎熬,阖府上下人等的心思,也仿佛都系在了那高高的贡院围墙之内。老太太近来不大言语,只歪在里间榻上,手里慢慢转着一串光润的旧玛瑙珠子,一双眼只望着窗外庭中半开的芍药出神,也不知心中想些甚么。按照朝廷的规矩,这会试期间,号舍铁门一锁,内外便不得交通。是以阖府上下,除了盼望,也别无他法。
这一日午后,玄煕因公事回府,路经花园,正遇着自家那同父异母的妹妹玄微。见了这位素日里言语不多的三哥,玄微忙站住了脚,微微垂首,敛衽行了个礼,轻声道:“三哥安。”
玄煕只略颔首,脚步未停,正欲过去。
玄微却鼓足了勇气,上前一步,声音略低了几分,带着些关切问道:“三哥……听闻你近来公务甚是繁忙,许是连日未曾好生歇息,这几日……也不见你来给老太太请安了。老太太虽不明说,心里……却是惦念得紧呢。”
玄煕脚步微顿,看了看眼前这位性子安静怕羞的妹妹,见她眼中满是真切的关怀,并非虚文俗套,他那素来冰封的心湖,似乎也微微漾起一丝涟漪。他停下脚步,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,声音也比往日略微柔和了些许:“多谢妹妹挂心。我省得了,稍后便去给老太太请安。”
玄微听他如此说,倒有些意外,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,忙又道:“老太太见了三哥,定是欢喜的。”
玄煕想了想,竟破天荒地主动开口问道:“老太太身子骨近来可还硬朗?父亲、母亲安好?大哥、二哥在贡院那边……可有消息传回?”
玄微见他竟问起家中诸事,更是又惊又喜,连忙回道:“老太太身子还好,只是时常惦念大哥二哥,食宿不大安稳。父亲康健,母亲也好。只是大伯父大伯母为着大哥二哥的考事,也颇费了些心神。贡院那边规矩严,没什么准信儿传出来,只盼着他们平安顺遂便好。家里诸事……倒都还好,妹妹这里也帮着母亲打理些微小事,三哥不必挂怀。”
“嗯。”玄煕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