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议秘阁权臣筹边计 闻警讯御座意难明

太傅完颜平距这时才慢悠悠地睁开眼，说道：“伊尔根觉罗大人此言，虽是忠勇，却也失之刚猛。兵者，国之大事，死生之地，存亡之道，不可不察也。边境安危固然重要，民心向背亦是根本。如何权衡，还需首辅大人睿断。”

野利首辅沉默片刻，最终一拍桌案，断然道：“西境之事，乃我朝立国安危所系，寸土不让！传令枢密院、兵部，再拟增兵方略！传令户部、度支司，不论用何方法，必须确保西线供给！传令赫连御史大夫，严查各地税赋征缴，有阳奉阴违、侵吞税款者，一律严办！至于民心……哼，非常之时，当用非常之法！著令各地官府并五城兵马司，加强巡查弹压，但有借机生事、妖言惑众者，立捕立决，毋需复奏！”

议事已久，不觉日已过午，厅中方有短暂停歇。那新来的小太监再次奉茶后回到备茶处。他见王公公正在整理茶具，便好奇地问道：“公公，这议事可真久！里面还没动静么？”

王公公哼了一声：“你当这是哪里？首辅大人与诸位开府的老爷们在此议事，通宵达旦也是有的！他们自然有‘食宿’的恩典，饿了乏了，自有膳房伺候，在此用膳乃至歇宿一晚也是常理。至于那些兼着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’的大人们，若议事到了饭点儿，膳房那边自会预备妥当，按例是可以留下用膳的，无需特旨。而只有‘行走’资格的大学士老爷们，若非首辅大人开恩吩咐留下，便只能饮茶罢了，哪里有在此用膳的福气？你我只需听吩咐便是。”

果然，又过半个时辰，厅内议事方才结束。野利首辅面露疲态，当先起身。众人皆随之起身。首辅对伊尔根觉罗道：“中书留步，还有些细节，你我再议。”

此言一出，其余人等便知趣地告辞。太傅完颜平距与太师贺赖离讷亦缓缓而出；丞相傅察骧与尚书令费归旅似有话要说，却也只是交换了个眼神，便一前一后离去；司寇纪而增、耶律迎、赫连乙也依次告退。

厅内很快便只剩下野利氏和伊尔根觉罗两人，以及一直如影子般侍立的管事太监澹台烬，和那个正在默默收拾残局的新来的小太监。

野利氏并未立刻与伊尔根觉罗说话，而是端起几上早已凉透的茶盏，目光却落在了那小太监身上。他眉头微蹙，转向一直垂手侍立、恭谨无声的管事太监澹台烬，语气平淡地问道：“先前在此处侍奉茶水的那名小内官何在？今日怎的是个生面孔？”

澹台烬躬身，语调无波无澜地回禀：“回首辅大人，先前那位不慎沾染了些微时疫，奴才恐其过了病气给诸位大人，已着人送他去静养了。”

他稍顿，补充道：“这位是新调来帮衬几日的……”

野利氏目中微有不豫之色。

就在他将要开口的瞬间，澹台烬声音依旧恭敬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，缓缓说道：“是皇上体恤此间事务繁忙，特意吩咐拨过来的，名叫村哥，先伺候几日看看。”

厅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。野利首辅看着澹台烬那张恭顺却无丝毫惧色的脸，最终只是从鼻腔里轻轻“哼”了一声，不再言语，转身示意伊尔根觉罗随他往内室走去。

那名为村哥的小太监，始终低眉顺眼，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杯盘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，只是在首辅转身离去的那一刻，他极快地抬眼，望了一眼首辅的背影，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复杂光芒，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恭谨懵懂的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