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. 太傅
兴致深夜,沈弃微提前离席,裴明川随沈弃微来到外边转转。
二人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。
裴明川里从胸口取出一张黄纸,递给沈弃微,低头沉声说:“方才取琵琶的途中,收到霍兰终传信,兵马在天山被辽川反党围困,太傅遭袭,告危。”
沈弃微出来没披大氅,他顿在空荡荡的雪地里,四周凉嗖嗖的,他看完信,一句话没说,
沉默像鬼一样可怖。
沈弃微指尖夹着信,裴明川拿出火折子吹亮,点燃黄纸。
火焰顿时跳跃在漆黑的夜色中,火光照亮着沈弃微阴翳的脸,他看着在指间慢慢燃起的黄纸,模糊的字迹,在火光下明亮显目。
戈乌。
在快燃到指尖时,沈弃微松手,火焰如落叶飘零在空中,最后化为漆黑的灰迹。
沈弃微掉头回当铺,面上的担忧,焦虑,愤怒被克制得得恰到好处,他摩挲着手指,异常冷静地说,“辽川天山环境恶劣,太傅重伤拖不得。你率简文,白昀去辽川帮霍兰终脱困,一定要护太傅周全。”
“是。”
***
沈弃微与裴明川回到当铺时,萧御修与温其均站在一起,仿佛等了他们许久。
裴明川快步进门,路过温其均时拍了拍他的肩,温其均还来不及拍开讨厌的手,裴明川就已经匆匆而过。
萧御修走下台阶,为沈弃微披上大氅。
沈弃微像是碰见了怪事,盯着萧御修,狐疑地说:“一顿酒菜歌乐,就让萧公子……丢盔卸甲了?”
“外边太冷,”萧御修说“殿下病殃殃的,万一来不及保臣荣华富贵怎么办。”
狗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。
“不劳萧公子担心,”沈弃微穿上氅衣,语气又薄又冷,“我比萧公子还要怕死呢。”
萧御修没回话,旁边温其均瞪着他。
这是一种警告。
裴明川要离京,之后在沈弃微身边当值的就是温其均。再带一个杜章,因为他话多。
二三当铺明灯整楼,照着沈弃微上山的路。走到半山腰,沈弃微突然停下,他默默望着绍金宫,双目微眯,透过黑漆漆的眼,里面波涛汹涌。
海浪呼啸着,狂拍着,如沈弃微不愿回想的噩梦,卷起的惊骇巨浪,将他五年的蛰伏拍个稀碎,连同那些子虚乌有传闻,吞入波澜起伏,随时都会吞噬一切的深海中。
太傅已北,锦阳风波涌动。
沈弃微要去碧瓦朱甍的囚笼里撕咬,打滚,争斗,爬得更高。
风停浪止,沈弃微发现萧御修与他保持了段距离,他睨视一眼萧御修,轻而短促地冷笑说:“萧公子这么怕我。”
萧御修是怕沈弃微,怕沈弃微再次伸手索命。
见人走了,还特意保持着距离跟在后边说,“殿下身份尊贵,谁能不对殿下敬而远之。那些冒犯殿下的人,可能早已黄泥销骨。”
“经萧公子这样一说,可能是有,只是记不清了。”沈弃微说“今夜萧公子还能站在这里与我贫嘴,那应该感恩,你心慈手软的贵人对你怜惜。”
萧御修听到心慈手软四个字,鄙视着沈弃微的背影。
这人也能自诩心慈手软。
有病。
是真有病。
沈弃微回到主院,兰因提前点上屋内灯,换了炭火,便请安退下。回头瞧见背着琵琶,歪头进屋的萧御修。
这人大方地穿过她,掀开珠帘,径直地走近内室。
兰因惊诧地关上门,走了几步,又回头看着紧闭着,昏黄的窗。
屋内,沈弃微脱了氅衣,搭在翘角的衣架上,他整理着衣襟,与萧御修相对而坐。
萧御修眼睛都不眨,直勾勾的盯着人,平日他见沈弃微都是跪着的,今夜不仅带他去了小年宴,还让他上席对坐。
沈弃微脱掉氅衣,乌黑的长发覆在薄背上,身段劲瘦修长,隔着衣,也能发现线条肌肉紧实,除去不怒自威的神,这体格丝毫没有威慑,反而会让人有想要怜惜的错觉。
萧御修想到传言的那句话。
玉人姿,楚宫腰。
沈弃微有过之无不及。
沈弃微给自个倒了杯茶水,头都不抬,说,“我分明记得,好男风的不是萧公子来着,萧公子这样盯着我,是想要做什么?”
被戳破的萧御修错开视线,他可没往那方面想。
反而觉得沈弃微在羞辱他。
萧御修记起沈弃微是个断袖,更加戒备的道,“这样说就没意思了,又不是人人都和殿下一样。”
“哦,我看萧公子是这块料。”沈弃微说得云淡风轻,甚至唇角还挑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,他展开桌上的纸张,步入正题,“明日是宫宴,上至达官显贵,下至九品小史都会出席,我会让你以质子身份露面,接近陈乔啸。”
“他是个人物。”沈弃微冷厉的看向萧御修,已然像是换了个人,说,“城中禁军分南北军,统领分别是卫尉与中尉,二者权力较大,陛下并未安置。南军主要在宫中巡查,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“主要是北军,巡察宫外城内,城中什么事都得经北军的手,盖院子,经商等等,都得先去北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