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五胡演义》、《花间事》之类,以及士子们所需的科举程文。这些书籍,制作精良者,一部竟可售得二两白银,相当于寻常农家半年的口粮,可见其价值。纸张方面,翚郡的纸乡所产的宣纸,以青檀树皮为原料,历经百余道工序,制成洁白柔韧、号称“纸寿千年”的佳品,专供书画名家。而桴郡所产的竹纸,则成本低廉,每百张不过一钱银子,极大地方便了大众读物的印行与流传。
最后说说那农作物的变化。随着需求的增长,农人亦不再固守传统。苕郡一带,出现了“桑争稻田”的景象,农户纷纷改种桑树,因一亩桑叶的产值可达五两白银,而稻米仅得二两,这丰厚的利润支撑起了“湖丝甲天下”的美名。汶郡之地,据农书记载,棉田竟占了耕地的八成。桴郡的茗山红茶,被西洋人称为“神茶”,经湄地销往西洋,成为彼处的新宠。峤郡的莞邑则以牛力榨蔗制糖,远销至大食国等地。凡此种种,皆可见农业与手工业、贸易的紧密联动。
综观辽朝此一时期的景象,确有几分新气象:
其一,是雇佣劳作渐兴。无论是纺织业的“机户”与“机工”,还是瑶山镇的“窑户”与“匠役”,主家出资、雇工出力、按钱取酬的关系日益普遍,不似从前那般人身依附,算是一大进步。
其二,是分工日益精细。丝绸分络丝、织造、染色;瓷器细分至七十二道工序;棉布则从轧花、纺纱、织布到印染,环节众多,各有所专。
其三,是远洋贸易驱动。丝绸、瓷器、铁锅等物,或明或暗,通过月湾、湄地等口岸,源源不断输往海外,换回了鹰洲、箕国等地的白银。辽朝白银能通行于市,很大程度上也赖这海外贸易的输入。
然则,此番盛景之下,亦有其难言之隐与局限:
一是朝廷时有限制。海禁政策时紧时松,合法的贸易口岸不多(仅部分时期有限开放,如世祖开关),许多商人不得不依赖走私,若海上巨贾铤而走险,其资本积累自然动荡不稳。
二是工商之利,多归田土。商贾工匠辛苦赚来的银钱,往往并非用于扩大作坊、改进技艺,反而多用于购置田产,求个安稳(如泓府某大族田产数十万亩),这便使得工商发展的后劲不足。
三是技艺传承,多赖经验。无论是纺织机杼,还是冶铁高炉,其改良多凭匠人世代摸索,未能与格物致知之学相结合(对比同期西洋的新学进展,则显保守)。
四是世事动荡,暗流涌动。官府苛捐杂税,时或引发民变(如天安礼定年绮地有工匠领袖率众抗税),机工们亦会联合起来,抵制东家的压榨。
总而言之,辽朝的这段时光,恰似一幅泼墨山水,既有繁花似锦的亮色,亦有云遮雾绕的朦胧。市井间的生机与活力固然可喜,然其终究未能冲破旧有藩篱,长成一番崭新格局,留予后人无限感慨罢了。
且说这辽国,自世祖皇帝登基之后,见那邻邦箕国,虽疆域不广,却因通商惠工,竟成周遭诸国中首屈一指的殷实之地。世祖深以为然,遂一改前朝闭关之策,力主开埠通商,设市舶司、市令司等衙署,以兴工商,效仿其富民强国之道。此举之初衷,固然为固本强基,充实府库,精练军备,亦图以经济之柔力,潜移默化,不战而屈人之兵,徐徐影响四邻,收服那些前朝遗脉与梵、明二教盘踞之地。
此策历经数十载,至当今圣上御极之时,工商之业愈发兴盛,作坊遍地,市井较之往昔,更添了几分喧哗。然此策推行日久,却也渐生流弊。为兴工坊、建城镇,需那无数伕役工匠。于是乎,竟有地方官吏,为凑人手,甚或将黎民百姓从世代耕种的田亩之上强行驱离,迫其入城务工。这百姓们既离了乡土,入了城郭,便需寻觅安身之所,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、衣食住行,桩桩件件皆要操持。既要在城中谋生,又需片瓦遮头,如此一来,房舍顿成稀缺之物,遂有营建买卖之业悄然兴起,楼宇日增,城郭也随之不断向外拓展。
只是这城中房舍,价昂利重,寻常百姓初来乍到,囊中羞涩,何能轻易购得?于是,那借贷放债的行当便应运而生。百姓们无奈,只得立下契约,借贷安家,再以工坊中辛劳所得,按期偿还本息。如此一来,虽不见旧时苛政之形,然百姓却被这雇佣与借贷死死捆绑,终日劳碌,所得泰半用于还债,竟成了一种新式的桎梏。外人看来,市面繁华,百业兴旺,一派昇平景象;谁知晓内里,万千黎庶,竟如蚕茧自缚,虽得一时之暖,却早已身陷其中,为这庞大国器所役,动弹不得矣。
如此情状之下,民心岂能安稳?工商各业的百姓与朝廷官府之间,怨怼之气暗生。其中一些不堪其扰者,或避入深山密林,不问世事;或心灰意冷,转而寄身于宗教,寻求慰藉,不少人便流向了那明教的势力之中。
当今圣上久居深宫,对此民间疾苦、暗流涌动,亦非全然不晓。圣心思忖,恐积怨日深,终成祸患,须得设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