甘入兽口2
,就算轮到我们,也没药可用啊。”
她误会了虞白的沉默,从怀里翻找半响,掏出钱袋递过去:“不是要你白帮忙,我这里有一点钱,乡亲那也有一些…”虞白摇了摇头,兜帽下,他紧紧咬着嘴唇。他不是为了这个而犹豫。
他犹豫的是……
他抬起头,看向妇人怀里的孩童。一双圆眼睛亮晶晶地和他对视,带着点好奇,澄澈无比。
视线移动,他又看向妇人抱着孩子的手。
这显然是一双常年劳作的手,承担养育孩童操持家庭的重担,被冷风吹得通红,冻伤狰狞可怖。
这一双手撑着一个家,而在她指着的棚屋里,正有不知多少双手正在寒风里等待着,等待医药,等待治疗。
他要去吗……
虞白低头沉默着,指尖深深掐进掌心。
犹豫、忐忑、紧张,种种情绪在心中翻涌。就这一次,应该不会被发现吧。
这里不是京城,不会有人认出他。街上四处忙乱,没人会注意他。燕昭也会一直忙到晚上才回来。
而且……她根本就不在意他,甚至可能都不会发现他不在。“那……
他下了巨大的决心,声音却比风还轻:“…带我去吧。”虞白把兜帽拉到最低,跟着人朝不远处的棚屋走去。但他没想到的是,他以为会在外奔忙到深夜的人,此时正走在回太守府的路上。
“这是内城民宅修缮的规划,殿下过目……还有这个,这是城南的……”原太守被革职查办,淮南长史暂时代职。几日来,他忙得不可开交,就连走路都不得歇息,见缝插针给人汇报公务。“我看看,"燕昭接过来,“先前不是说城南的排水渠老化淤堵吗?怎么修建方案里没有提?”
长史讪笑:“殿下,城南房屋老旧,被冰雪压垮得最多,重建已是大工程,若再翻新水渠,造价极大不说,也更费时间人力……“不行。治标不治本,迟早还会再出问题。”燕昭合上卷宗握进手里,面色沉沉。
长史的担忧不无道理。
城中各处繁忙,本地大小官员连带随她南下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,就连太守府里的下人都被她派了出去。若要按她的想法来,莫说财力物力,就连人手者都不够。
她皱眉沉思着,走过临时搭建的棚屋时,脚步突然一顿。视线慢慢转过去,若有所思。
这里住着的,一半是房屋垮塌无家可归的百姓,一半是从城外逃难而来的灾民,十几人挤在一间,拥挤嘈杂。
“我想到了,"燕昭朝旁边的长史出声,“走,书房议事。”她大步流星朝太守府走去,思绪却有短暂的飘忽。…书房。
提到书房,她不自觉就想起从前在京中公主府时,书房窗边那个静静陪坐的少年。
不如把他叫来。
反正他整日独自待在房中,也没别的事做。念头出现一瞬,就被她自己按了下去。今日有外人在场,她不想把他给别人看。
虞白根本不知道他在被发现的边缘走了一遭。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暗,他更衣洗漱,疲惫地倒在榻上。身体的劳累只是其一。缺少医药,他只能用他在太守府里找到的几样药物和一个针包,若不是自小就跟着父亲祖父外出义诊,多有历练,怕是真要束手无策。
更多的,是贯彻始终的紧张。
紧绷了一天的精神在踏进房门后骤然放松,疲倦如潮涌至,他连坐直身的力气都没了。
伏在枕上,他看向自己的手。
医者的手,当洁净、果断、稳。
可眼前这双手,十指微微颤抖着,满手的冷汗。他害怕,甚至恐慌。
这双手,刚才治病救人了。
这是死罪。
晚风灌进窗缝,桌上烛火剧烈一跳,满室颤抖。困意和影绰一起笼罩了他,他眼皮越来越重,越来越低。
不行,虞白浑浑噩噩想,不能睡。
他要等燕昭回来……
他喜欢看着她一把推开门,大步闯进来,那双琥珀似的眼睛微微眯起,像瞄准猎物一样锁定他。
可困倦还是超出了他的掌控。
不知第几次试图强打精神的时候,睡意彻底席卷。然而,迎接他的并不是安然好睡。
而是漆黑阴冷的大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