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梦
第27章做梦
稀客来访,又指明了想要见一见世子爷的新妇,虞明月怎么会躲在苔园不见呢。
她特意换上一身内敛且不失华贵的银朱色长褚子,底下是粉米的石榴裙。由着漱玉取了簪钗、排插和各类佩件,绾了个颇显气韵的双蟠髻。起身,前往藏春坞见客。
宋家今日来的是当家太太,约莫四十来岁,虽跟随夫婿在西南虫瘴之地赴任数年,那一身皮子却保养得当,风韵犹存。她身侧,则端坐着那位表姑娘。
虞明月借着见礼的工夫,悄悄打量一番。
表姑娘蛾眉皓齿,仙姿玉色,尤其那一身书卷气甚为打眼儿。反倒衬得边上那宋家太太略显市侩了些。而且,这母女俩坐在一处,竞也无半分相像之处。明月心中隐隐有了猜测,对着宋家姑娘颔首一笑。原本气氛是和乐的,却不知那宋家太太学的哪门子做派,对着明月上下打量一番后,竞带了几分嫌弃开始上眼药:“我说大姑子,世子爷这门亲事可是亏了啊。瞧瞧虞家姑娘这屁股还没有银盆大,不好生养的。”“还有啊,这女子进了夫家的门,就该学着伺候公婆,服侍夫君。她这般盛装打扮着,进门好一会儿,也不说给婆母奉茶布菜。哪里像是能伺候人的样子?“这新妇学不会吃苦,大姑子你可就要操劳了。”宋家太太就好像那市井里头挑瓜捡菜的妇人,对着明月一番评头论足,末了,还要狠狠离间这对婆媳的关系。
虞明月抬眸看一眼上首,婆母眸中已有藏不住的愠色,对着她点了点头。有人撑腰,便不虚了。
明月道:“刚过门的时候婆母便对我说,这没本事的人才爱炫耀吃苦,她遭了罪、受了难,回头将这些苦和难都恨不得用金银裱起来,好叫人觉着她们值钱又金贵。”
见宋家太太似乎要翻脸,她又招手唤来漱玉:“将那碟儿糖醋小排给宋家太太换过去。太太在家中吃惯了苦头,怕是没尝过甜的,叫她也见识见识。”漱玉憋着笑应一声,将糖醋小排搁在了宋家人面前。宋家太太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的,却没有丫头片子的伶牙俐齿,不知该如何反驳。
虞明月极度平静地望着她。
直盯得宋家太太浑身发毛了,才莞尔一笑,轻飘飘道:“方才太太还提到生养。须知这生下来容易,养育可就难得多了。若一个养不好,长大了不知羞,登门做客便敢当众评议主人家的屁股,岂不丢去阖家颜面?”殿中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小声轻笑起来。
表姑娘趁人不备,忙用帕子沾了沾唇角,藏起那一丝丝笑意。宋家太太恼羞成怒,指着明月问孟夫人:“大姑子,这样的世子夫人,往后如何能行走权贵之间?再说了,世子跟前也没个像样的贴心人呐。”她一把扯过身旁的便宜女儿:“蕊姐儿知书达礼,自小又与她表哥有几分情意,若进门做个贵妾,也好帮着大姑子打理府中上下不是?”说到“几分情意”,她还得意洋洋瞥了虞明月一眼。表姑娘则在身后对着明月摇了摇头,示意她不要相信。孟夫人原本是想要给宋家留些情面的。
宋时文毕竟是姨母唯一的儿子。又是多年未见,初次登门,即便有诸多冒犯,她看在死去姨母和母亲的份儿上,也愿忍让一时。可他们竞蹬鼻子上脸的,打起了两个孩子的主意。想到宋家此次擢升实在有几分蹊跷,孟夫人沉了脸,斥道:“我宁国公府自建朝以来,就没有过纳妾的规矩。宋家而今显耀,已是位至副相,怎忍心将好好的嫡小姐送出去做妾?真是不怕人笑话!”她再不给人说话的机会,背过身摆了摆手,唤婆子送客。虞明月回了苔园,坐下来还是觉着燥热,索性倒了杯凉茶喝。婆母今日是真被气着了。
不过顾及她的感受,才特意拉着多解释了会儿孟宋两家的关系。孟家上一辈原是生了两女一子,长女是孟夫人的母亲,次女便是嫁去宋家的姨母。
永安初年,孟将军与长子在战场不幸身亡。恰逢孟夫人的母亲与父亲和离,她便跟着母亲回了孟家,改姓为孟。
而孟夫人的姨母嫁去宋家多年,只得了一个男儿,取名宋时文。孟夫人与宋时文,便是表姐弟的关系。
说起宋时文,孟夫人似乎有些难以评价。许是两人来往不多,实在没有过多了解。只提起宋时文原本也是京中五品小官,正值升迁前夕,不小心闹出了人命官司,害死个凉州来的商贩,这才被贬去治理戎、泸二州。此二州临近大理国,兵荒马乱,蛮夷之地,并不是什么好去处。宋时文便有天大的能耐做出了一番功绩,也不该一跃擢升为兵部侍郎参知政事,列为副相。
本朝,副相与宰相须得轮流参与国政谋划;可以说,副相成为了分化相权的一个最重要制约者。赵蕈被卸任大相公之后,陛下点了一位从不参与党政的诤臣接替顶上。太子和赵家不会任由相权完全脱离掌控。
只怕,宋时文是不可能再与宁国公府一条心了。虞明月两杯凉茶下肚,头脑愈发冷静,将孟夫人说的话在脑海中一一过了遍筛。
如今的宋家太太是宋时文贬官后,在戎州另娶的继妻;而表姑娘宋蕊的亲生母亲才是元妻。
宋蕊的生母受不住戎州地界的毒瘴,早早抛下幼女去了。因而,宋家太太在得了丈夫暗中示意后,才会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