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报还一报
第24章一报还一报
暮色四合时分,谢西楼从外头打马归家,直奔苔园。明月正歇在软塌上翻看几册风物志,见他进来,阖了书笑问:“二爷怎的这般匆忙?衣衫也不在前头换了,还打算要出门?”谢西楼握住明月的手,折身便往外走:“是要出门一趟。漱玉,将二奶奶的披风拿来一件,你们都守在家中,不必跟着。”虞明月不知他是什么缘由,但也没多问,跟着出了门。拴马桩上是那匹顺拐马。
谢西楼抱着她上了马,将人圈在怀中,打马飞奔而去。虞明月侧身靠坐谢西楼身前,披风上的兜帽隔绝了秋日略带凉气的风。骏马疾驰,颠簸不已,她只好伸出手指,捏住谢西楼腰间的蹀躞带。谢西楼单手控着缰绳,拉着她紧紧搂住自己的腰。明月被拽着,径直扎进了坚实的胸膛。
谢西楼压低声音:“明月,你二姐姐去了。”“东宫那头给出的说法是先落胎,后伤寒,一时想不开才没撑过去。萧珩只派了个宦官,去虞府草草报讯儿。听决明说,二太太已去宫城外闹过一场,人不大正常,这会子竞又去了西院,与丈母争夺一个女婴。”明月听着这番话,不由将谢西楼揽得更紧一些。她与大姐姐都心知肚明,二姐姐或迟或早,总会走上绝路的。她还正当华年,却被一些后宅事裹挟着,修成了今日这般不听劝的性子。若二太太亲自来劝,结果是不是能有不同?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姊妹,明月没法不惋惜。她忽然又想起,二姐姐名字里的“汐"字,还是祖父在世时亲自给定下的。滟滟潮与汐,来往亦何为。
夜间的海潮气势磅礴,有万象更新的好意头。可惜,直到最后,二姐姐都没明白那份寄予,生出只为自己而活的勇气。明月吸了吸鼻子,将头埋在谢西楼胸前,闷闷道:“二爷,再快些吧。”西院内,两方人马剑拔弩张。
二太太哭哭啼啼回家一趟,寻了老太太来为自己做主,非要将“明汐"抱回院里去。
老太太心知肚明,那是外室生下的七姑娘。原先分家那日,三太太将孩子寻回来,二房也没吭声要领回去。三房满心觉着造孽,便好生带在身边,照养了小半年。偏偏明汐死了,知道将孩子要回去了?
三太太平日里是顶好的脾性,与谁也不曾红过脸,这会子忽然言辞尖锐起来:“孩子生下这半年来,二房可曾给添过一件衣,制过一双鞋?二嫂怕是都不知晓,这孩子现如今有自己的名字,唤作明景吧?”二太太听到这陌生的名字,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。不,她只要明汐。
只能是明汐!
姚老太太余光瞥一眼赵氏,蹙了蹙眉头。
明汐死了,若赵氏再疯疯癫癫的,保不齐,那靖安伯爵府真要打上门来。她递个眼色,钱嬷嬷便喊了外头几个婆子进门,打算抢人。虞明月却先婆子们一步,迈入了殿内:“宁国公府的人马即刻便到。我今日倒要看看,谁敢动我西院人一根手指头。”婆子们犹豫片刻,瞧见主子铁青的脸色,又悻悻退出去。明月却不打算再顾忌什么。
今日是虞家内宅事,她不愿谢西楼夹在中间为难,只许他在院中守着。即便如此,也足够心安了。
她冷笑一声,鄙夷问:“将我二姐姐逼死了,便打算再领个孩子回去,原模原样照着捏泥人吗?”
“二太太莫不是以为这是在街市上买畜生?死了一只,就再补上一只。人不是猪,也不是鸡鸭,养大了立马就盘算着出栏卖出去,能得多少好处。二姐姐今夏才刚满十六岁,这般丢去性命,二太太竞也不反省反省己身,生出半丝悔意吗?”
赵氏摇着头,目中多了几分惊恐和难言的痛苦,却不知该作何辩解。明月并不打算就此放过。
“二太太可见过姐姐婚后写的词曲?不如我念给你听:苏小小,张好好,千金买笑,今何在玉容花貌?①可听明白了?她根本不愿再入东宫。是你将她亲手推入泥沼,是你,害死了明汐。”
她扯了句谎话。
这词曲并非二姐姐所作,甚至不属于这个时代。但是,定能像钝刀子割肉一般,叫赵氏每每想起便心痛懊悔,午夜梦回,都恨不能给自己几个嘴巴子。
除此之外,她也无法再为二姐姐做更多了。外头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下来。
虞明月借着国公府的威势,撵走了东院的“怅鬼”们。一脚迈出殿门,就瞧见谢西楼立在院子正中间,负手仰面,似乎正欣赏最后一分夕阳西下的暮色。她不自觉柔和了眸子,凑上前问:“二爷瞧什么呢,竟入了迷?”谢西楼垂眸望进她眼中,半响才弯起唇角,摸了摸她的头顶:“明月保护了七妹妹,做得很好。”
所以,莫要在心里留着任何一丝丝自责了。一整日折腾下来,虞家也没耽搁正事,在府门挂起了白。东宫这头,却是半分表示也没有。
死了个有损殿下声誉的侧妃,且还越过太子妃有了身孕,想想也知道,是个没福气的。
宫里伺候的都是人精。
甭管什么虞侧妃张侧妃,只要身死,便是一捧黄土做了古,什么身后荣耀都是虚的。
更不要说,殿下对虞氏似乎还有些恨。
虞明笙枯坐在窗边,看着院中盛开的桂花树,已经足有两三日。她跟二姐姐刚嫁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