万寿节
起一道直线,嘴角既无笑意,亦无悲戚,几缕碎发垂落额前,非但未添几分娇弱,反更衬得眉眼间的凛冽锋芒。“族中长老们都到了吗?”
丫鬟小佩回:“回小姐,都到了,只说您要以家族联姻关乎秦氏门楣为由,办一场′议婚大会’,长老们虽不耐,迫于您一番手书陈明利弊,却都来了。“嗯。”秦秀莹身披一件天水碧色缂丝鹤氅,往那大会上去了。秦秀莹要在这个厅堂落座,也是不得不听后母董氏来上这么一句:“未嫁的小姐,就这么跟族老们平起平坐起来,叫族老们听你讲话,不知是什么规矩。只是秦秀莹魄力本就不同,且不说她在这大会上是如何向族老们陈情利弊的,盛京城里今日倒是传遍了容国公府后母的恶毒名声。这套传闻里,可是将薛家大公子贬得一文不值,又说那秦夫人一定要将丈夫先夫人生的嫡女嫁给他,更是坐实了恶毒名声。待秦秀莹言辞振振与长老们说尽了利弊和家族颜面,长老们才终于松口为她重新考量一番婚事,不至于让秦夫人董氏一言独大。她从厅堂里筋疲力尽地出来,尚且不知前路如何,小佩过来扶她:“小姐,事情已全解了。”
小佩凑在秦秀莹耳朵旁说了一阵,秦秀莹抬起头来,喃喃道:“只是不知这事是谁做的,看似是针对薛大公子,却帮了我大忙。”小佩道:“那小姐,要查这事吗?”
“暂且不必,对方不是敌人,我如今何不好好利用这一回,把视线放在董氏身上。”
崔婉清这边兴冲冲地又上门去找秦夫人商议婚事,却吃了个闭门羹。董氏若再见她,必是脑子出了毛病。
崔婉清何曾受过这样的辱,秦府这道门关的,叫她脸上容色再也维持不住。回到自己府上,歪在贵妃榻上,鬓边一支累丝嵌东珠的牡丹簪斜斜欲坠,手帕子搁在眼角,眼眶通红。
案上一碗燕窝粥,热了三回了端过来,却是动也未动。梁上红木方笼里的鹦鹉都噤了声,长久的,一声“唉一一"叹飘了出来。“夫人,大公子来了。”
丫鬟这样报,崔婉清只好擦了泪,再也不是受了欺负的崔家大小姐,站起身来,又是薛家大夫人,大公子的母亲了。自翠影回来后,是待在薛夫人身边服侍的。但主子身旁贴身伺候的差事轮不着她,便只能安置在外间,平日里负责烧个水,递个茶,寻常到不了主子身边去。
这一下子,从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,就算是太子府的人也敬着她,到了如今这般荒凉境界,翠影说不怨是假的。
这一天天的,只有见着大公子过往的时候,眼睛能亮起来些。转眼到了万寿节这一日,薛府上下只薛兴昌、崔婉清、薛睿慈够格参宴,再有一个老太太,但老太太年纪大了,不爱出门。薛明澜出了无能狂怒以外,什么也做不了。说起来,翠影是跟他同病相怜的,今日这场面,竹萱肯定跟着太子妃进宫了,翠影却只能在府中烧茶。
看见落寞走过的大公子,眉峰仍如刀裁般凌厉,浑身矜贵气质不减,神态冷得很,翠影捧着茶迎了上去。
说回太子府,尹采绿正端坐在镜台前,鬓边早用珍珠粉打底,面上敷着桃花胭脂膏。
善静如今升了职了,叫太子妃身边儿的掌事女官。待捧来九翠四凤冠给她戴上,点翠凤凰口衔东珠流苏,十二串珍珠垂落额前,尹采绿面上便多了几分庄肃。
照着铜镜里的眼睛,流光溢彩一般,显然是极爱自己身上这套装束的。身上穿的鹅黄蹙金绣牡丹翟衣,腕间叠着两对镯子。隔帘传来太子沉肃的嗓音:“今日随驾遵旧制便是。”文文替他换上明黄缎绣金龙的衮服,又捧来冕冠,尹采绿站起身,掀帘走过去。
赵清正理着衣领转过身来,见着太子妃时,一脸沉肃变得温和。太子妃鲜少绘就这般繁复的妆容,眉如远黛,由善静用螺子黛细细描了,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,眼尾处用胭脂细细晕染开,像朵芍药。“让臣妾来吧。”
尹采绿伸手捧过托盘上的冕冠,文文便退了出去。赵清站得端正,尹采绿神色仔细,替他正好冠,又将垂落额前的旒珠一一理顺摆正。
她此时正是做着贤惠做派呢。
腰间玉带扣是整块玉雕成的螭纹,螭首衔着红宝石,尾端垂着八宝丝绦,绦上系着香囊、算袋、佩刀等物,太子妃手环过太子的腰,一一穿戴了。太子妃动作轻柔,姿态恭敬,弯腰时扣带时,二人头冠相撞,他连忙扶正了她。
太子对镜最后正了衣冠:“咱们走吧,别误了时辰。”太子妃站着没动,太子回头看她,伸手邀她,待拉到了小手儿,轻拽一拽,那人腰肢轻晃一下,努着唇,非要他亲上一口,太子将她拽到屏风后面的角落里,在她脸颊上落了一吻,太子妃才垂首含笑地跟上他出去了。廊下,太子亲卫早已候着,恭迎太子与太子妃上了马车,一路往皇宫而去。尹采绿面容端肃,想起前两日自己办的事情大获成功,心中喜不自胜。更是猜测,薛明澜如今不知有多难受呢。
这般想着,唇角又咧起来。
这次进宫,便是带了任嬷嬷和善静在身边的。竹萱安心待在府里掌事,倒不似翠影幻想的那般,风风光光跟着进宫去。赵清微侧过头看她:“太子妃在笑什么?”尹采绿望了他一眼,便道:“殿下也有两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