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章 江南道十府!江行舟抵达金陵城!
散。
江州府码头,一艘三桅楼船悄然离岸,青缎帆面映着朝霞,在漕河上划开粼粼波光。
船头“文星高照”的朱漆匾额下,江州府学院数十位相邀同行的秀才们登船,凭栏远眺。
江风送来远处梵钟,惊起苇丛中栖息的沙鸥。
船尾厨房,厨娘正在蒸制青团,甜香混着墨香在舱内萦绕。
随行的书童、侍女们背着书匣,里面装满了各色典籍,《四书纂疏》、《春秋注释》。
老船公哼着采菱曲,调整帆索。
楼船过处,两岸蒹葭苍苍。
漕工号子声此起彼伏,惊动了正在江畔乌蓬船垂钓的醉酒蓑衣翁。
他绝不会想到,这艘寻常客船里,承载着江州府文道薪火。
这一路,他们也不急,不似寻常举子般星夜兼程赶到金陵,倒真如韩玉圭所言“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”,且读且游历,把江南道各府先逛了一番。
晨起时,船过姑苏城外。
寒山寺的钟声荡开晨雾,惊起满河白鹭。
众人弃舟登岸,在寒山寺的碑坊间,诗兴大发,纷纷题词。
有人不慎打翻砚台,墨迹染透三寸厚的落叶,倒成就了幅天然秋林染翰图。
西湖,苏堤烟柳正濛濛。
陆鸣执意要寻林和靖放鹤亭旧址,却在孤山迷了路。忽见老梅树下有童子煨芋,分食时得知是林氏守陵人后裔。
扬州廿四桥的月夜,韩玉圭醉卧画舫,非要学吹箫。
忽闻水上琵琶声,掀帘却见曹安抱着阮咸之乐器,正与歌女隔船对奏。
曲终时,那女子掷来一枝琼,惹的众人一阵哄笑。
到了绍兴府的兰亭曲水,众人在曲水边以荷叶为觞,畅饮一番,一醉方休。
钱塘潮信来的那日,他们恰好行至海门,十丈浪墙扑来,令众人瑟瑟。
月余功夫之后,
这艘楼船终于缓缓驶入龙江关。
晨雾未散,江水凝滞。
众人挤在甲板上,看一座金陵城墙,自雾中拔地而起,黑沉沉的城墙压着江面,如一条蛰伏的苍龙。
六朝的烟水气浸透了每一块城砖,砖缝里渗着未干的血与墨,垛口上悬着未干透的晚唐残月,朝阳门城楼的鸱吻缺了角——是王谢风流的残韵,刀锋的寒光,崩了它一角。
钟声自鸡鸣寺荡来,惊起一群栖在城墙上的寒鸦。
韩玉圭望着远方金陵城,手中的折扇“啪”地合上,大赞道:“好个虎踞龙盘,六朝金粉之都!”
乌泱泱的楼船在燕子矶下排成长龙。
江行舟眸光粼粼,伫立船头,衣袖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雾散时,阳光刺破云层,
金陵城终于露出全貌——那是一种沉淀了千年的威严,秦淮河的脂粉都掩不住的,藏在亭台楼阁间的杀伐之气。
江风忽烈,吹散画舫笙歌。
“世人皆说北方战事多,江南水乡安逸!”
陆鸣按剑而立,轻敲船舷,朗声笑道:“诸君可闻石头城下,至今夜半犹闻鬼哭?”
他指尖指着城墙的箭痕,“历朝历代以来,西晋永嘉南渡、南北朝侯景之乱、隋军平陈、宋齐梁陈更迭,梁武帝饿死台城.
建康、江宁、秣陵、金陵——江南首府的名号更迭如走马,唯有这长江水滔滔不绝!”
每说一桩,便屈一指,战火竟似数不尽般。
江南道之战火,大多爆发在这金陵城。此处长江天险战略要冲,远甚于江南道的其它城池,乃兵家必争之地。
午时三刻,楼船终于入了金陵城,轻轻撞上金陵城桃叶渡的石阶。
“诸位可是来赴考的秀才?”
几个操着淮音的税吏跳上甲板,瞥见楼船内皆是锦衣器宇轩昂的秀才,竟笑着免了楼船的榷税:“小的们给未来的举人老爷们讨个彩头!”
随着秋闱将近,江南道十府的秀才们纷纷乘船抵达金陵城。
众秀才中,谁也不知会出几个举人,进士,成为他们未来的上官!
他们可不敢得罪。
薛家兄弟第一个跳上岸,踩到不知哪个朝代遗落的青砖,上面还刻着“甲、里”等篆字,历经岁月沧桑未磨灭。
江州府的众秀才们踏着桃叶渡潮湿的青石板,登岸便是秦淮河,空气中飘着桂香与墨锭的气息。
秦淮河的水波映着两岸一栋栋朱楼,画舫里传来零落的琵琶声。
这里是最繁华的秦淮河,文圣庙附近。
他们转过文庙照壁,江南贡院正在文圣庙的旁边,忽见乌压压一片人头。
江南贡院的朱漆大门前,已经新贴的秋闱告示,正泛着冷白,写明了详细的开考时间、所需身份证明之物等等:
[天授十五年,江南道,秋闱州试
八月初九日头场
需验籍贯文书、保结、画像.]
众人眺望一番。
天色渐晚,秦淮河上氤氲的水汽渐渐漫过石栏。
众人驻足河畔,但见画舫上的绛纱灯笼次第点亮,在渐浓的夜色中浮起一片暖红的晕,恍若星河倾落人间。
“不若就在这秦淮河畔,择一处下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