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清梧洞天

洞府外，水潭倒映出陆拾川完整的身形，他盯着波纹里那张熟悉的脸，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。

“终于......能回家了。”

纳戒中的飞舟迎风便长，这是林长老借给陆拾川的青竹渡舟。

当青黑色沼泽彻底隐没在云层之下时，陆拾川抚摸着墨绿色的船沿，这次净体成功，离不开林长老和墨长老的帮助。对自己而言，两位长老无疑是再生父母般的存在。

圣木树冠在视野里渐次分明，陆拾川攥紧怀中温养经脉的玉髓瓶。被九墟毒瘴腐蚀成障骨的模样还烙在记忆里，如今新生的血肉却已能在风中感知季候流转。

已经入冬了。

渡舟破开沼泽浓雾时，陆拾川嗅到了久违的清气。只是这股清气，多了几分寒冷。

那些终年盘踞在底层的毒瘴正在退潮，露出圣木根部虬曲的经络。

第三层枝桠横生的树叶簌簌作响，惊起一群鳞翅带冰碴的雨蛾。陆拾川伸手接住某片坠落的蓝鳞，碎冰在掌心融成清水。

渡舟擦过寄生藤蔓丛生的西侧岩壁时，船底忽然传来闷响，原是撞碎了倒悬在空中的钟乳冰锥。

圣木主干浮现年轮状的天然栈道，渡舟卡进第七层年轮凹槽的刹那，陆拾川瞥见树皮上几道焦黑的刻痕。

那是他镌刻符箓初期失控的雷火所留，此刻竟有冰蓝色的嫩芽从碳化处钻出，芽尖还沾着未蒸发的晨露。

接近顶端时，霜花凝成片状在船舷结出冰晶。

陆拾川屈指轻叩，雪白的冰晶便震落发出铃铛般的脆响。

当飞舟刺穿最后一缕云絮，木府青灰的檐角骤然撞入眼帘。陆拾川指尖轻点舟舷，法器便悬停在宿舍外的青石台上。

收起飞舟时他顿了顿——推开斑驳木门的瞬间，积灰的窗棂正漏进一线天光，蛛丝在梁柱间无声颤动陆拾川脱下黑色道袍，换上一身玄色唐装，将墨绿玉佩佩带于腰间，随后关上房门，踏上飞舟后朝教学院疾驰而去。

飞舟掠过繁茂的叶丛，陆拾川腰间墨绿玉佩忽然泛起荧辉，碧纹在玄色唐装下若隐若现。

到了青石玉阶前驻舟，正见教学院九重飞檐刺破灵雾，檐下悬着的十二连珠明魄灯将执事长老的鹤发映得透亮。

“长老，请问林长老现在在何处？”他屈身抱拳，余光瞥见廊柱后方天青色流云裙裾一闪——陆落语捧着鎏金食盒匆匆而过，错身时佩环轻响。

“陆公子，林长老正在清梧洞天清修。”

执事长老手中玉简忽然嗡鸣，浮出澹台氏家纹。“另外还有一事告知陆公子，”苍老手指点向简中虚影，“澹台氏兄妹前几日留了传讯玉珏，说是恭喜陆公子出关，在沉星湖畔赏雪......“话音未落，半枚雕着玉蟾吐珠的玉佩已落入陆拾川掌心。

“多谢长老。”陆拾川拱手作揖，旋即启程前往清梧洞天。那是一片扎根云端的梧桐林，枝叶间流转着生命本源大道，既是参悟木道的圣地，亦是淬炼神念的福地。墨源长老所炼大火丹中，清梧枯叶更是不可或缺的灵材。

清梧洞天，云层缭绕，高大的梧桐林在云雾中若隐若现，枝叶间流淌着淡淡的青色灵光，仿佛每一片叶子都蕴含着生命的本源。陆拾川站在洞天边缘，望着这片奇异的景象，心中却有些沉重。

因为他此次前来，并非为了修行，而是为了告别。

在净体仪式前，陆拾川从林长老处得知，自己因血道吸收了九墟中被污染的爻髓而觉醒的特殊体质，若强行完成净体，虽能恢复常人形貌，却会逐渐丧失血道体质沦为凡胎。

但若不进行净体，自身也会因血炁污浊而损耗寿命，甚至可能在数月后殒命。

“我夜观天象，推演出你出关应该就是今天，进来吧。”

林长老盘坐在那块青石上，双目微闭，似乎早已察觉到陆拾川的到来。他缓缓睁开眼，目光平静地看向陆拾川：“你今日来，似乎心事重重。”

陆拾川走上前，恭敬地行了一礼，随后低声道：“长老，弟子此次前来，是想向学府告别。”

林长老微微一笑，语气依旧平静：“嗯，是想回灵枢界？”

陆拾川沉默片刻，随后抬起头，目光坚定：“弟子突然失踪，离家数月，心中一直挂念家中亲人。今天终于修回常人之貌，想回去陪伴家人，尽一尽为人子的本分。”

林长老点了点头，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许：“孝道乃人之根本，你能有此心，倒也难得。不过，”

他站起身，走到陆拾川面前，目光深邃地注视着他：“你可知道，失去修为意味着什么？一旦修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