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圣恩难还,定倾扶危
从慈庆宫端本堂中出来,张之极一路闷闷,低头不语,似有重重心事。
一边的骆养性还有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。
习得一身武艺,不就是货与帝王家?
圣上尊颜,多少人见而不得,而他不仅见了,还能得到陛下信重。
骆养性顿感前途一片光明。
“唉~”
两人走到前殿廊庑,张之极驱散了在此地休息的锦衣卫‘大汉将军’,突然叹了一口气。
“小国公何故叹气?”骆养性脸上露出疑惑不解之色。
方才面圣之时,陛下对这个国公嫡子尤为看重,怎么这厮倒是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。
“你不懂,若是你每天可以混吃等死,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有雅兴了,便去东城教坊司听听曲,兴致来了,便可去西院勾栏赛马赌酒,若是想要寻寻刺激,翠云轩的扬州瘦马、醉仙楼的花魁,能让你隔日起不来床,这日子,难道你会不想要?”
张之极说着,一脸的追忆。
骆养性对这些风月之所不感兴趣,只是说道:“女人只会影响我的拔刀速度,小国公莫要辜负了一身本事。”
张之极对着骆养性翻了个白眼,说道:“你年纪尚未到,到了怕是你比我还好此道,改日我带你去体验一番...”
但话还没说完,张之极却是抓耳挠腮起来了。
他现在还敢去吗?
陛下都要他去做燕山破阵将,他还能做风月红尘客?
早知今日装病的!
只是...
以陛下的本事,他装病也无用罢。
“我对女人不感兴趣!”骆养性双手抱胸,眼神坚定如铁。
张之极呵呵冷笑一声,说道:“护国寺西廊下有几处暗门子,里面有些姿色不错的女子,一次交易不过三钱银子,你去了便知晓滋味了。”
“哼!”
骆养性冷哼一声,说道:“我这便通报顺天府,让他们查抄了此处!”
“你这...”
张之极无力倚靠着栏杆葛优瘫。
入了一次宫,不能摆烂就算了,今后还要和这榆木脑袋共事。
张之极是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灰暗。
...
端本堂中。
在张之极与骆养性离开之后,朱由校便差人去真觉寺唤高淮过来。
至于为什么一个太监,不在皇城之中,反而在寺庙里面,朱由校问了王体乾之后,才明白其中关节。
真觉寺是正德年间御马监太监张锐重修,专门收留年老无依的宦官。
这是解决宦官养老问题的。
与之类似的皇家敕建寺庙,还有王振修建的智化寺。
其实,以高淮的地位,不至于要混到去真觉寺养老,毕竟他是万历后期宫中数得上号的太监,又被派去辽东做矿监,油水丰足。
大可自己花点钱,在宫外购置田产,建私宅荣养,奴婢成群。
只可惜,高淮在辽东的差事没办好,甚至不能说是没办好,而是将事情办砸了。
高淮受命开矿、征税辽东。
其爪牙廖国泰虐民激变,他诬捕诸生数十人。旋诬劾辽东总兵马林,又扣除军士月粮,以致前屯卫、金州、松山等地戍军哗噪,他奔逃回京,诬奏同知王邦才、参将李获阳,激起辽东境内变乱。
他能活着养老,自然是各方走动,耗尽了积蓄,这才换得一条性命苟延残喘。
否则,似底层太监一般流落街头或返乡潦倒,在某个寒冷的冬天冻毙街头也不是不可能的。
待高淮入宫,朱由校已经是用过晚膳,从乾清宫哭灵归来了。
此刻,天穹星点密布,秋风习习,夹带着些许寒意。
朱由校打了一套五禽戏,在宫人伺候之下洗漱干净,换了一身干爽常服,这才到端本堂见到了老太监高淮。
高淮裹在一袭泛灰的麻衣里,像截枯柳枝斜立在地上。
脖颈处的皮肤松垮垂叠,褶皱里嵌着经年的汗碱,似黄褐交叠如虫蛀的经卷。
“奴婢拜见陛下。”高淮心中惴惴不安,不知新君为何召见他。
难道是来问罪?
至于说重用他?
他垂垂老矣,便是陛下要重用,他也没有这个心力了。